刘昕意外地发现,大夫人给她增加了文化课。当她把这件事跟樱桃说起,后者笑着摇摇头。
“这有什么稀罕的,她是怕你目不识丁,白白折损了这副好皮囊。”
简而言之,没有文化和艺术素养的美人空有皮囊,单纯的谢雨工具价值有限得很,连给大人物做奴做妾都不够格。实际上,樱桃作为世家大族的贴身丫鬟,也受过相当的文化教育,甚至还学过些财务方面的训练。
不过大夫人请来的文化课老师质量跟当初太守夫人请的夫子没法比,学习的深度也是远远不如。刘昕早早地把那么几本诗歌曲谱背得滚瓜烂熟,然后专注于练习字画。
这可比舞蹈和百戏的功课轻松多了。
随着战事的加剧,堡内的力量被抽掉了很多,连带巡逻队都少了很多,而刘昕得益于潜行技能的提升,以及对巡逻规律的熟悉,她的胆子大了起来,只要有机会,白天都敢摸上墙。
很多人不知道的,刘昕还偷学杂技中比较‘有用’的技能,比如各种花样爬绳和走索,这让她益发的如鱼得水,有处屋顶更是她喜欢待的地方,尤其是夕阳西下的时候。
可惜没法待太久,同时出于隐蔽的考虑,不能拿出心爱的长笛吹上一两曲。刘昕心中略带遗憾,看了一眼远处的落日,然后低头俯瞰地上为生活奔波的众人,悠悠叹了口气。
回去吧。
过了几天,乐班又发生了一次事故,有人在练习跳舞时晕倒了。当时场面有点乱,刘昕略微听了一下,又在大娘的盯视下重新起舞。
“那边自然会有人处理,你无需分心。”
等到休息,刘昕才从丫丫口中得知了缘由。很简单,就是吃得太少,堡内的食物配给已经多次削减。她倒是很想把大夫人和樱桃那里得到的食物分出去一点,不过那点量其实也没有多到哪里去,完全是杯水车薪。
然而事情没有结束,到了夏末,众人的口粮下降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,堡内流言四起,人心不免浮动。
“前面人还没有回来,田里的庄稼怎么办?”
即使乐班处在坞堡较深的地方,刘昕还是可以听见不少焦虑的声音。看得出来,围城这种事情不光是被围困一方承受着煎熬,围困方同样也好不到那里,人力和资源全压到外线,真正体现了什么叫做内部被掏空的感觉。刘昕曾作为被围困一方体验过,如今换了角度作为围困者大后方又体验了一番,颇有些感受想要抒发。
“战争真是吞金怪兽。”刘昕说道。“即使韩平堡已经占据了很大的优势。”
丫丫似懂非懂,一脸崇拜地看着她。
真正进入了秋收时节后从前线回来了一些人,不过农忙还需要更多的人手,最后连后宅的仆人都被派去收割粮食,乐班也是如此。这个时候差别待遇就出来了,丫丫需要去,而刘昕不用。
“你还这么小。”刘昕心疼地说道。
“只是帮忙打下手而已。”丫丫安慰道。
粮食在收割之后还需要经过多道处理工序才能进入储藏环节,坞堡附属的农庄因为人手不足全都忙得四脚朝天,高强度的劳作产生了伤亡,底层庄客甚至出现逃亡,为此堡里特地增设了追捕队,使得气氛都变成肃杀起来。
等到秋收临近结束,乐班准备庆祝收成的表演,刘昕意外地发现自己也被分配到一个节目,忍不住有些发愣。
“现在人手不足。”大娘说道。“而且你的水平足以胜任。”
节目并不是为犒赏激励劳动人民的,庆祝收成的典礼实际上还有祭祀的意味,比如向神灵献歌献舞,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等等。负责仪式的主持人宰杀牺牲,吟唱着几乎分辨不出内容的含糊言辞,过了好久,刘昕有些昏昏欲睡,直到被巧儿轻轻拍了下头,她连忙又挺直后背站好。
节目终于来了,几次傩戏背景或配角的经历减少了初登舞台的怯场情绪,在伴奏铺垫了一会,随着转入正式篇章,她昂着头进入了场所的中心,群舞开始了。
因为进入快速拔个期,刘昕的身高甚至已经赶上一些矮个大婶,站在那里亭亭玉立,有种邻家小女初长成的娇憨,等到活动开来,腰肢摇摆,不经意间便流露出连自己都未曾注意的女儿态。现在剩下的问题,就是身材还过于纤细和单薄。
注意步法,注意呼吸,踩点而行。没有像傩戏那样戴着面具的刘昕设法沉浸下来,忽略观众视线带来的心理干扰,反正做到跟平时训练一样就行了。
“这孩子很好。”外面的大娘舒了口气。“初次登台就能达到平时的八成水平。”
虽不敢说表现完美,但刘昕的首次正式表演可圈可点,作为学习还没过两年的学徒,她已经表现出极高的天赋和舞台台风,再加上容貌方面的加成,在诸多观众中留下相当高的印象。
“十七姐,你好厉害!”丫丫脸蛋红扑扑的,似乎比当事人还要兴奋。
返回坞堡经过城门的时候,刘昕发现上面挂着不少人头,一些已经风干得认不出来,还有些则是新鲜的。她的视力很好,很清楚地看见最近那颗两只眼睛半阖,发黄的眼珠说不出的瘆人。
“那是……”她小声问走在前面的巧儿。
巧儿看了看,神秘兮兮地回道:“是逃亡的人。”
“哦。”
刘昕点点头,然后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,正好看见一只乌鸦落在某颗新鲜的头颅上,低头啄起皮肉来。
“……”
时间又过了两个月,出征的军队终于坚持不住,退了回来。刘昕从中听到了更多的传言。比如围城的时候围城方同样出现了疾病减员,士气低迷出现逃兵,退走的时候后续部队遭遇了截杀等等等等,反正白白消耗了如此多的人力和资源后却没有捞到太多好处,从上到下都有股怨气,以致奴仆们更加小心翼翼,里里外外的气氛压抑到极点,连乐班都不敢随便演奏乐器,生怕触犯到哪个大人物的眉头。
饶是如此,接下来的几天里,刘昕又听说有好几个婢女被杀掉,尸体随随便便埋在了乱葬岗里。年轻的生命如此脆弱,听到这件事时,她微微发愣,随后便埋下头继续吃东西,什么话也没有说。
总感觉这破事才刚刚开始。
伤筋动骨的军事行动往往会导致政治格局的改变,进而出现一种不平衡态,刘昕如此想着,提心吊胆地注意事态的发展。她的等待没有持续太久,韩平堡上层隐隐约约传出些龌龊的矛盾,甚至闹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。
到了某天夜里,刘昕便被外面的骚动吵醒了,其他女孩们同样被惊动,惶恐如满屋子的鹌鹑抱作一团瑟瑟发抖。丫丫同样如此,她在混乱中找到了刘昕,说话都带着哭腔。
“十七姐,十七姐,外面到底怎么了?”
“大概是内乱。”刘昕努力辨析着骚动的方位,不确定地说道。模式跟江口城被人从外偷袭不大一样。
“内乱?”丫丫更害怕了。“十七姐,我们会怎么样?”
这个时候有年纪较大的乐班成员进来安抚众人,不过场面有些混乱,她根本管不过来。刘昕想了想,跟丫丫小声说了一句,下铺去摸索自己的褶袴。
趁着众人自顾不暇,她像泥鳅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,然后熟练地爬上了墙头。刘昕听音辨位,与烂熟于心的地图比照了下,估算大概在靠近韩平豪宅的位置。她略作思考,花了一点摸到了一个绝佳的观察地点,蹲缩着眯起眼来。
似乎已经打起来了。
就场地而言,那么小块地排不下太多人,两边加起来大概也就百来人的模样。不过兵变之事有时不需要强调人数,刘昕记得大卫诸王之乱中,发生在京师的几场兵变也只有数百乃至几十人,反正重要的是斩首成功并及时控制权力中枢。
刘昕在高处偷偷看了看,发现两边打来打去陷入了胶着,她略微胆大了一点,爬过几个墙头,靠得更近一点,然后便看见了进攻方的领头者,披着一件大红斗篷。
不过刘昕日常活动范围有限,并不知道认识那个人。
叛军的准备似乎更充分一点,人数略占上风,而且大概知道自己以下犯上不成功便成仁,战斗意志更强大一点。渐渐的,韩平府的家丁退进二线,尝试着堵门,只是撤退过于混乱,被人追着杀了进去。
刘昕看了眼下面满地横七竖八的伤员和尸体,又翻过一个墙头,然后便看见韩平出来了。
“你个小奴好大的狗胆,竟然敢反?”他衣冠不整,却威势不减。
红斗篷则呸了一口,骂道:“暴虐老贼,大伙忍你很久了,今晚便是你的死期。”
韩平闻言不怒反笑,举着手里的剑笑道:“就凭你这小子?再等十年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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